2009年12月8日 星期二

是山不是山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

寥寥數語,有人說是道盡了藝術的極致。有位友人有靈感,說這句話其實放諸世事亦妙得很,代表著由淺入深的三個層次,我也來東施效顰一下,藉前人《以畫為喻》,探討一下學問的意義。

所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最是容易不過。有如作畫,老師總會叫初學的依山傍水,一筆一筆的照著描繪,學生也就自然要細細觀察,看這山的形狀何如,水的動態何如,勾勒出高山流水的輪廓,繼而上色,畫景相映,妙筆生花。我們學習其實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初接觸一門學問,總得仔仔細細的搞清楚來龍去脈。我最近在學債卷方面的知識,甚麼估價呀,折現呀,回報率呀,存續期呀,一大堆繁複的金融概念,搞得我頭昏腦脹,只好由定義出發,逐一弄清楚其意思,半懂不懂的將它們代入算式,計算答案。我也不知道背後的意義為何,總而言之跟住公式算,便能算出正確答案,又解決掉一份功課。我們做學問,總會經過這樣一個過程,見山是山,正好為我們打好基礎,讓我們對事情有個基本的認知。

更進一步,我們可以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我常讚嘆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原來有篇古文在幾千年前便說出了我所思所想,曰「嘗一臠肉,知一鑊之味;懸羽與炭,而知燥濕之氣:以小明大。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以近論遠。」這就是一葉知秋這成語的出處,我們看到一小部份的事物,理解到事物之間的關係,領會到其背後的意涵,何其美妙!

前陣子看過一本叫guesstimation的書,主要是教人如何憑空估計一些事物的數量的,其中一章講述如何估計「洛杉磯有多少鋼琴調音師」,頗為有趣。話說其首先列出洛杉磯的人口,再假定若以平均一個家庭有四人計,則大約有若干個家庭。其後再假定當中有若干百分比的家庭擁有鋼琴,而一部鋼琴則大約每三個月需要調音一次,再假定每個調音師每個月可調若干個琴,最後如果假設市場上供求平衡,則可通過市場上對調音師的需求次數除於調音師的工作量,計算出調音師的數目。整件事相信你也覺得兒戲得很,而全本書也就是幾十個以上不同的例子,教人如何「憑空捏造」數據!老實說,是有點無聊,但其實作者所想表達的,就是事物與事物之間隱藏的關係,其實可以幫助我們做很多有用的決定!話又說回來,要來沒有當初見山是山老老實實的耕耘,那來今天見微知著的功力呢?打個比喻,我對彈鋼琴認識甚少,誤以為兩三年才需要調音一次,又如何計算出正確答案?

這就是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我們看一件事,可以想像到這件事牽連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對社會大眾不同的影響。比如這陣子鬧得滿城風雨的高鐵,簡簡單單的一條高速鐵路,背後其實牽連甚廣,甚麼民主意識呀,鄉村保育呀,港深融合呀,審慎理財原則呀,想再討論,應該要多開一篇文章洋洋灑灑數千字胡說八道一番。身邊有很多師兄朋友,平時讀慣報紙論文,每逢針貶時弊,總會見微知著的綜觀天下大勢,令我佩服不已。他們像一個畫家,高山流水,不同的光暗、鋪局、設計,可以營造不同的意象,或浩浩乎大江東去,或斯斯然細水長流,融情入境,卻又藉景抒情。於是山再非山,水再非水,當中韻味,教人細想回味不已。

每次談及中國文化所謂的「最高境界」,總覺得有點玄之又玄。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這種反璞歸真,直指真如的境界,我年紀輕輕,自然不敢高攀。我嘗試想像,應該是一種世事洞明的體悟。好像齊白石的水墨畫,不講光暗,不講色彩,寥寥數筆,隨手拈來,便即是一隻活靈活現的大蝦,呈現出一種鮮蹦活跳的意象。這樣講好像太虛無飄渺,嘗試以一言概括之,大約能夠智珠在握,將錯綜複雜的關係都約化成最簡單的道理。

最近和辯論隊的隊友談起,大家都覺得我們將辯論「學術論文化」,有時看得太深太闊,到要找出重點,收窄成一個大道理並指出根源時總覺得力不從心,於是在台上短短的三分鐘解說那一大堆「看山不是山」,常常影響表達。我想這也就是功力的問題,over-analysis相信是很多願意想多一步的人都會遇上的問題。我當然還沒有想到具體的方法,不過最後想拋磚引玉,分享一段李小龍的訪問,與今日主題也有暗合之處。

總之,我們在研習截拳道的過程中不要忘記,進行截拳道訓練的目的,就是藉此邁向武道的極至。而所謂武道的極至,就是回復到高級的原始本能動作,亦即簡單、自然、直接、強勁,就如李小龍1967年接受《黑帶》雜誌訪問時所說:“在我開始學習武術之時,對我來說一拳就是一拳,一腳就是一腳。在我學習武術之後,一拳不再是一拳,一腳也不再是一腳。現在,當我真正了解了這門藝術之後,便又感覺到一拳仍僅僅是一拳,一腳也僅僅是一腳罷了。”

真的要嘆一句,一理通,萬法明,不知各位看倌又有何看法?

2009年12月4日 星期五

杜拜:一個賭仔的啟示

最近全城鬧得熱哄哄的杜拜世界危機,終於隨著阿聯酋央行出手救助而落幕。套用鄺健銘常掛在口邊的context,我們除了聚焦於杜拜是否過度舉債,衍生工具有多邪惡等話題外,亦可以一個發展的角度來看杜拜。

做老二會餓死

杜拜的座右銘是「做老二會餓死」,無他,作為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即阿聯酋)的第二大聯邦(即類似美國一個州的政體),佔地第二大的杜拜石油蘊藏量極少,遠低於龍頭老大阿布達比所佔全國的90%。翻查一下資料,杜拜的石油於2010年便將耗光。

居安思危之下,杜拜早知效法中東國家一貫以油元過人世的做法並非長治久安之道。手中的籌碼愈來愈少,需要抓緊一個機會,先機創勢,打造中東成為區內貿易、金融與旅遊中心。早於1970年代,杜拜已經就大興土木,進行基礎建設。到了80年代杜拜已儼然成為區域內的貿易中心與波斯灣區的重要航空轉運站。透過自由貿易區的設置與杜拜金融中心的建設,杜拜已經成為區域內的重要金融中心與貿易中心。

今日,杜拜的經濟已經成功轉型,石油輸出只佔GDP6%,其他則來自金融、旅遊、物流等產業,不必擔心「油盡人亡」的問題。

三十年的高瞻遠矚

杜拜這個賭仔今日之所以能夠「身光頸靚」,主要歸功於以下幾個要素。第一,執政者的高瞻遠矚。身處於封閉的阿聯酋以至中東經濟,杜拜明白自由經濟作為區內第一扇窗口的優勢,故早於70年代便懂得為自己打造優厚條件,三十年前的遠見,在中東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尤其難得。

第二,政府政策的全面配合。杜拜政府可謂「軟硬兼施」,硬件方面大興土木,促進物流;軟件方面則開方移民政策,以致如今杜拜有90%的人口都是外國人。另一方面杜拜並不像中國,外匯管制寬鬆得緊,在世界三大新興市場:中國、印度、波斯灣地區中頗為罕見。在這個沒有泥碼的賭場,你嬴了一百萬,真的可以真金白銀的匯走一百萬,自然吸引更多歐美外資進駐。

第三,作為一個超級賭仔,杜拜明知自己單靠油元難以建構起整個王國,於是一早立定心腸要賭他媽的一鋪。要麼不賭,要賭就要做賭神。於是舉債800億美元,建造有如世界島、棕櫚島、帆船酒店這一系奢侈到瘋癲的建築。唯有做世界第一,方是賭仔生存之道。順帶一提,據說還未完工的杜拜塔是不封頂的,意指日後若有國家建造比它更高的建築,杜拜也可繼續加蓋。不知道這是宣傳策略還是杜拜酋長真的大賭亂性,但無疑杜拜作為一個「窮奢極侈之都」的定位,是空前的成功。

回望香港

與杜拜相比之下,香港的發展程顯得較為被動。我們50年代為何會做轉口港生意?是因為美國禁運中國貨,我們才有這條水路。為何輕工業能在60年化萌芽?因為中國大量廉價勞工來港才應運而生。為何其後工廠北移,才轉型服務業?因為勞工價格上升。為何我們能夠是自由經濟,吸引外資?一方面固然因為香港的策略性地理位置,另一方面香港的自由貿易的大門是被英國佬因殖民地之便一腳踢開的,相較起人家杜拜主動開門迎客,有點失色。

總括而言,我們常說香港人適應力強,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們好像只懂得睇餸食飯。杜拜在三十年前,已經買定餸,煮好一碗香甜的米飯。回歸十二年,我們才好像突然醒覺,餸菜好像少了,同一碗飯好像更多人來爭食了,是否有點諷刺?

進一步探討,我個人認為是因為香港在政治上的自主度一直較低。當初英治時期,自然不必為你想九七後的事,只要夠其自由貿易便足矣。正如你借圖書館的書,不會在還書前還包得美美的歸還一樣。及至回歸後,一切都要看阿爺面色,定位成國際金融中心也如履薄冰,驚死跟上海有利益衝突。也是這種一直周旋於大勢力之間,「師爺式」的意識形態,令我們無疑在「割禾青」、「搵快錢」出類拔萃,但當我們要當家作主,好像又久缺了點遠見和魄力。

杜拜的情況不用說,人家謝赫·穆罕默德酋長式的管治已經夠獨裁,還同時穩坐阿聯酋副總統之位,可謂一呼百應。有時候我不禁有點疑惑,純粹站在發展的角度來看,一個優秀的獨裁者會否更為可靠?

賭仔的風光背後

當然,杜拜這個賭仔終於也付出了代價。今次申請延期還債除了反映其擴張過盛過快之外,亦暴露了這超自由經濟的一些結構性問題。

由於外匯管制寬鬆,外資來得快,去得也快。而寬鬆的外匯管制加上過度依賴高端地產項目,令經濟衰退時的情況更為惡化。089月杜拜的樓價就狂瀉25%,不少外資一下子被抽掉,不少工程都被逼停工,與樓市下跌更成惡性循環。而世界對高端服務的需求大幅下降,例如帆船酒店的空置率便大幅上升,進一步令還債更加困難。

本來,有鑑於中東封閉的經濟對比起杜拜的自由開放,杜拜的房價理應有升無跌。但問題是讓熱錢失控流入,自然形成樓市泡沫。遇上有如金融海嘯這樣大型的systemic risk,加上缺乏多元化實體經濟支撐的負債,便造成了杜拜今日的窘境。

90%的外來人口也標示著社會凝聚力的問題。由於杜拜的一切都是在短短三十年間用錢建構出來的,不同種族的人很難和諧共處,你我本非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這是一個只以利益掛帥的地方難以避免的情況。在這方面,我覺得香港優勝得多了,至少我們還有一群傻得可愛的人爭取普選。

賭局還未完

杜拜有阿布達比出手相救,自然有賭未為輸。至於最後的嬴家是誰,兩者之間有何政治交易、杜拜會否將金融中心的地位拱手相讓等陰謀論,自然不足為外人所道。不過話說回來,香港人,數算自己手中籌碼已經不多了,下一局,該如何賭?

2009年12月1日 星期二

爸、媽,你們不需要是龍應台

昨天收到媽媽的電郵,看到媽媽讚我的blog寫得頭頭是道,心裡興沖沖的,對我這個小兒子來說,三個姊姊珠玉在前,沒有甚麼比來自父母的認同來得珍貴。

看到媽媽在電郵說自己知識淺薄,給予不了我甚麼意見,我心中不期然一緊 - 從何時開始媽媽要這樣看輕自己的跟我說話?我知道,一定是我一直以來的驕橫任性傷害到媽媽了。

一直以來,我都很少跟老爸跟媽媽談深入的話題。老爸是沉默寡言,媽媽則開口閉口不離吃飯、衛生、睡眠三件事。以前看電視看到有親子打成一片的場面,心中不期然會想,為甚麼爸媽從來不會關心我的興趣,不跟我討論打球辯論,也不跟我與享看武俠小說的心得,只知叫我努力讀書,吃夠睡夠。尤其是看到龍應台的《親愛的安德烈》,會憧憬,要是我媽也那麼博學,那麼懂得尊重我作為成人的權利,那麼懂得了解我心靈上的需要......

人大了才想通。開始明白他們的那年頭,沒有所謂的親子教育,也不會主動去看跟子女相處的書。他們那一代,局勢動蕩,不易謀生。文革剝削掉他們讀大學的機會,於是他們默默耕耘,要將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條件都留給我們,也就是他們未來的希望。

作為小兒子的我,跟爸媽有很大的年紀代溝,理應由新世代的我做主動。我卻奢求爸媽要像新一代父母般跟我做朋友、談心事,那是我任性。這年代的人講自我增值,終生學習,媽媽卻將所有青春都投放在我們身上,付出自己進修、娛樂、享受的機會,為的只是一口更新鮮的菜、更濃郁的湯。現在想來,才覺得慚愧 - 我再成功,是爸媽的犧牲換來的。想起昨天跟媽談了一個小時的電話,媽便樂得那樣子,還趕著收線說怕耽誤我做論文。我突然很內疚,要是我把對女朋友十分之一的體貼分給媽,媽應該快樂滿足得要哭了。

又記得有一次跟老爸一起拜山,談起拜山的意義。我問老爸,把東西燒光光,逝去的人就收到了嗎?老爸說,是為了盡人事,心安理得。我回答說,老爸,倚天屠龍記中空聞大師也是這樣的看法。我到這時還記得,那跟老爸有精神上交流的稀有感覺。想起最近收到老爸的電郵,跟我討論我的博客,叫我文章要注重「立意」,還有建議緣起緣滅一文的「滅」改成「落」,說「人生旅途多別離,最是回味緣落時」,我才驀然醒覺,原來一直做得不夠的那個,是我。

以前只知花開堪折直雖折,卻遺忘最美麗最無暇的那份溫馨,卻早已長伴身邊。多少次,我們只把手中的水往路邊的野花澆,卻錯過那最期待、最需要我們用心滋潤的雙親。別人再好,也好不過自己的老爸、媽咪。

我已經不是安德烈了,所以,爸、媽,你們也不需要是龍應台。

延伸閱讀
《給河馬刷牙》,龍應台

2009年11月27日 星期五

我們這代人

看畢曹仁超訪問以及呂大樂教授的四代香港人,想分享一點我對這一代人的看法。

這是一個甚麼都有的年代。如果說上一代人只要拼了命讀書就能成功的話,這代人的遊戲規則已經轉變。以前科技沒有現在發達,交通也不方便,孩子要接觸資訊只有看書。看書是學習,也是娛樂,所以孩子愛看書。而正因為選擇太少,所以書看得再多也唯恐不及。

這代人物質太豐盛,娛樂方法也多。單說坐車,可以聽ipod、看書、打psp/nds、打給朋友「攝時間」,太多的選擇,使我們沒有思想的空間;多少次,我們或是聽歌,或是在facebookyoutube上亂click亂看一通就消磨了整個下午;ICQMSN,跟朋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也就幾個小時。就是想靜下來看看書,也會有日本漫畫、無記劇集、PPStream等分散注意力。更不用說Play StationXbox等極盡感官刺激之能事的遊戲。我從小就被媽媽說我「坐唔定」,我就奇怪,那麼多東西分散我注意力,那有可能坐得定。

我們面對著太多娛樂的方式,要抵擋誘惑,抽出身來,難。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某程度上,多元化娛樂是經濟走向現代化,發達社會的表徵,但我總覺得這代年青人少了點靈氣。中學讀到白先勇上課時偷看《琥珀》,也不理老師教什麼量球徑測長度,自看得津津有味。我不禁馳想,那年代的人,就偷懶也偷得比我們瀟灑。今時今日我們中學生,上課玩PSP,偷看新一期EXAM連載,偷發諸如「BB我愛你」等肉麻短信,盡皆俗不可耐。若要一言蔽之,我們是在未懂得衡量的年紀,便已遇上太多選擇。在經濟飛速增長,消費主義的年頭,我們賠上的,是心靈上的空浮。

這不能全怪年青人。我把以上種種「好東西」塞給白先勇,他也一定會覺得電腦遊戲比較吸引。我們不能只埋怨青少年沉迷網吧,每個發達國家也面對同類的問題。我敢寫包單,愛文學的白先勇也一定為金庸群俠傳online著迷。這是社會風氣、意識形態,誰都覺得連機打winning eleven緊張刺激,問題是少年人一定未夠慧黠看清事情的長遠價值,中伏是理所當然,要問的問題是我們今日要如何避免中伏。

想說的是,我們這一代想要成功,先決條件是抗誘能力。只有能夠抵抗眾多娛樂的誘惑,我們才有最基本的,自我增值的籌碼。

再進一步,現今這代人每日接觸的資訊太多。以往的人學一門學問,認真研究便足夠。這一代人,每日都被不同資訊轟炸,要少年人從眾多聲音中理清脈絡,更難。古人讀四書五經,聖賢之道,少是少點,但勝在字字珠璣。今日我們的媒體如何,網絡世界如何,有目共睹。多少人報紙先看體育版、娛樂版;有多少人沉迷高登,日日淪陷在「膠已俾」「酒已賜」等無聊回覆之中;多少人不讀報不看新聞,每日的social activity只是MSN......大有人在。

大概媒體也懂捉這代人的心理。所以寫得愈嘩眾取寵,愈簡單低能就愈多人看。反而嚴肅的、認真的反而少人看。撫心自問,我都承認蘋果比信報來得有趣,但如此並非久安之道。我們這一代變得不願go into details,去過不少論壇,人們一看到長上少許的文章,「好悶呀」「嘩,咁長唔睇」等回覆此起彼落。於是我們變成了口號式的一代,只喜歡看point-form,只喜歡嬉笑怒罵,因為我笑你,我串你,我鬧你,只需將自己放於道德高地,無需跟你認認真真,實事求是的討論下去。

在眾多雜訊之中,要以理性認識世界,實事求是的獨立思考,又是一難。

不是埋怨,不是自鳴清高,而是想指出一點:社會進步了,環境變化了,今天我們需要的是另一種能力、另一種遊戲規則才能成功。

與此同時,這一代的分工愈來愈細化。一科商科已夠狹窄,還要分拆成各種主修如管理、市場營銷、金融、資訊系統、風險管理、計量分析.......經濟上的效率是提昇了,我們擁有了更多所謂專才,但學生們要看到全局就更難,眼光也就更狹窄。

從前有個共和國家,每年都要建不少高塔。這些高塔原本是由所有民眾合作建設的,大家無分彼此,一起思考,大家都會算角度,計重量,大家都能看到整座高塔的意義,大家都是偉大的工程師。但有一日暴君入侵成功,命令將所有工序細化,命令一班奴隸各自負責建築的不同工序。於是擔泥的,只懂得擔泥,眼中也就自然只有那一坨泥。整套智慧集中在那一小撮最上層的建築師當中。於是擔泥的繼續擔泥,他的兒子也將繼續擔泥,他的孫子也將繼續擔泥......今日,奴役我們的是金錢、觀念、規則。

我認同division of laborspecialization的概念,只是想指出在這樣一套規則下,我們要做得更多,才能脫離奴隸的身份。

我們社會現代化了,現代化到了一個地步,由我們出生那日開始,已有太多既定的路讓我們走,已有太多細化的工作準備讓我們做。我們從小便被洗腦:做好學能測驗、考名校、上大學、讀醫讀法讀商、進大公司、一步一步晉升,於是,我們擺脫不了社會規則的桎梏。不像上一代,他們孑然一身的往香港闖,辛苦是辛苦,但他們是當年的規則設計者,有一份瀟灑,有一份豪氣,有一份遠見,是我們這一代要付出雙倍努力才能學到的。

我們活在太多看起來「設計得很好」的規則,反而像那只看到一坨泥的奴隸工人一樣,眼中只有會考、高考、GPAI Banks......沒錯,一出來社會做事一定是由奴隸做起,這無可厚非,也是理所當然。但就算是奴隸的身份,我們也要有主人的意識 - 用主人的角度理解規則,改變規則,創造規則,直到有一日我們也變成主人。

主人意識,放在奴性特重的中國人社會中,又是一難。

抵抗眾多的誘惑,在云云噪音中找到真相,還要用奴隸的身份活出主人的意識 - 這才僅僅擁有成功的資本。

也不是要無病呻吟,而是想分享自己的看法 - 在這世代想要成功,除了語文能力、表達技巧、人際關係這些基本必備的soft skills之外,我們更需要的思維上的一種進步,在我們還年青、還有熱情的時候發光發熱 - 男兒何不掛吳勾,收取關山五十州!

在此分享一些我的建議,大家也不妨來分享一下:

一、Look for a mentor:自己看得不夠遠,便用比你看得遠的人的眼晴看。我一直很感謝我大家姐,每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她一定能給我答案。我對她有種盲目的信任,假如日後我真的能夠成功,我會將95%的歸功於她的幫助。

二、Keep reading:用一天時間吸收一個大師一生的成果,是一種福份;用一百個大師的視角去看這個世界,是一種上一代人永遠想像不到的奢侈。

三、Think, think, and think:我們這一代做得夠多,但想得太少。擔再多的泥也是奴隸,想一想你那一坨泥在你奴隸成長為主人的生涯扮演著甚麼角色,你會擔得更好、更快樂。

有人會說,時間太少了,不夠用。我覺得要是保持著原來的心態,就算給我四十八小時,我們也會用同一種方式在忙。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心態上的轉變。

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也談地產

地產的最終極意義,並非在於炒賣、住宿、獲利、租賃,而是為土地塑造一種「況味」,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詞語,姑且稱之為context。

在此首先嘗試探討地產之本質。商人買地,發展商根據地之用途,在上建築硬件,如商場、住宅、寫字樓等供人使用。滲入人的元素後,開始有軟件這個概念在其中。甚麼樣的人,做甚麼樣的事,都在影響這塊土地的內蘊,而這種內蘊又從而拉動硬件配合,軟硬件之間隨著時間互動,在這塊土地的實際產出之外,久而久種逐漸形成一種內涵,暫且將其稱為context。為甚麼用context這個字,是因為這種況味是有時間性的,無數人的行為,日積月累,才能形成context,並非一下子建構得了。

純粹以金錢角度看一塊土地,難以代表整個context。雖然說,有些情況context的價值亦反映於價格之上。在此想分享我長大的地方 - 太古城。太古城在樓市上有「大藍籌」、「樓價數十年不倒」的稱號,原因是其價格根本完全反映不到其折舊。明明是幾十年的舊樓,賣得比新樓盤還貴。在我看來,最終極的原因是因為其context。我住了十多年體驗到的是,太古城治安特別好,出沒的人比較斯文正路,夜間街上人不多,很是寧靜。在太古城感受到的是一份安全感,很平易近人,不會擠擁得吵耳,卻也不會華美的讓人覺得高攀不起。聽過很多人說,其實很多有錢人住在太古城,我想,怕的是住山頂高處不勝寒,貪的是這份大隱隱於市的人味。是故太古城樓價比起同期的樓宇可謂金槍不倒,樓已舊,況味仍在,大概就是人想買的是這份context。

在此不是替太古賣廣告,而是想探討一下context是如何建構出來的。不知大家有沒有發覺,太古地產的發展項目,幾乎全都有四大元素 - 私人住宅、辦公室、高檔商場、酒店,姑且稱之為「四合一策略」。例如太古城,有one island east、太古城中心、EAST、中心寫字樓;金鐘有太古廣場、一至三期寫字樓、The upper house (service apartment)、港麗、JW Marriot(太古各有兩成股份);九龍塘有又一城、寫字樓、本身亦是高尚住宅區;東涌則有東堤灣畔、東薈城、東薈城寫字樓和Novotel。我曾在internship的induction時問過太古地產的HR,這「四合一策略」的價值為何,他說是便於管理。後來自己書看多了,想多了,漸漸發覺其實大有道理在其中。

千萬不要將地產想成硬綁綁的地盤或建築物 - 我領悟到這其實是一門人的生意。廟街之所以吵雜,是因為起初多大排檔,去的多是低下階層,人漸漸多了,吸引擺賣的人。後來人們發覺這地方熱鬧得很,叫賣聲、叱喝聲此起彼落,有種美的和諧,於是成了旅遊點,廟街逐漸成了地道、市井、熱鬧的代名詞。太古地產這「四合一策略」,其實是透過硬件,吸引不同的desirable segments,隨著時日度過,以人的活動為藍本建構出context。而太古城的例子正說明了,一個成功的context足矣扭轉一切。

試想想,有一個地方,起初出沒的是中上階層、大公司員工、五星酒店旅客與購物狂,於是這一帶的食肆、商鋪也開始有格調起來。由於出沒的人的關係,久而久之治安也好起來,食店質素有保證,消費也高了。每日都有西裝畢挺,拖著行李箱的外國人走過。夜晚白領都放工了,街上自然安靜起來,卻有三兩住戶悠閒散步,又不至於太死寂。你會覺得這地方高雅、有格調,卻又不失人氣。付多點錢,除了買的是那幾百呎的家,是每天包圍著你,日積月累的這份context - 這便是太古城。可以想像得到,以上種種行為、現象,其實是可以通過發展各項地產項目所控制。別要忘記,太古城的前身是太古船塢,還不一樣建構成今日的景象。

金鐘是另一個好例子。金鐘的景象如何,香港人一定知道,也不用細緻描述了。傳聞當年洋行巨擘太古眼見中環已差不多發展完善,遂有「decentralization」之意念,銳意發展中環以外另一個商業地帶。結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這就是太古地產的策略 - 一定要是甲級寫字樓,低級的也就算再賺錢也不願做;旁邊的一定要是五星級酒店,四星級也要走悠閒路線;商場賣的一定要是名牌,即使有再多的小牌子付得起錢願意進駐,也寧願空置(順帶一提,東薈城本著寧缺勿濫的精神,occupancy rate一直到2007年才是100%);因為租金有價,context無價。蝕幾年租金事小,影響整個context事大!

看遠一點,看闊一點,將地產擴而充之,香港的發展其實亦有借鏡之處。我們談文化保育,談城市發展,談兩地融合,其實真的不應只往錢看。因為土地是我們的根,古人說得好,地靈人傑。每一寸土地怎麼利用,代表著往後的context,代表將孕育出怎麼樣的人。地產地產,其實也是物產、人產、文化產。

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

外國的經濟現象

一、供求決定價格
倫敦的雞胸比雞腿貴,香港的雞腿比雞胸貴

二、貿易逆差
港女俾鬼仔媾哂,港男卻一條鬼妹都媾唔到

三、邊際報酬遞減
放入雪櫃的食物愈多,自己食得番的就愈少

四、規模經濟
洗衫係要等到拎起個洗衣袋個陣重到連個洗衣袋條繩都斷埋先捨得洗.....因為好遠...好凍...好Q多人...

五、良幣驅逐劣幣
買野找番黎d散紙,最終都會唔知點解唔見哂,到得番哂D紙幣,洗衫個陣又搵唔到銀仔...

六、貧富懸殊
有人廿磅又食一餐,有人廿p又食一餐......

七、Information asymmetry
旅行個陣成日係街頭間鋪買左D野食,係街尾先發現同一樣野平成一兩歐...擺明呃Q我呢D遊客...


藝術何價?

來到倫敦,想到人們說香港是文化沙漠,也不無道理。

在學校修讀一科"Performing arts in London",一開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醉心藝術,而是因為我們可以優惠價50磅看價值150磅,一連六場不同的表演,包括音樂劇、芭蕾舞、莎劇、現代話劇等等,抱著身到異地擴闊視野的心態,一看無妨。

看了才知道,原來倫敦的藝術氣氛多麼濃厚。在香港,聽見人說去看話劇我們會說:嘩,咁有文化呀你?兩三百塊的一張票,只屬於有錢人附庸風雅的玩意。在倫敦,無論是芭蕾或是話劇,時時全院爆滿。印象最深刻的,是去看一場莎劇的時候,台下圍滿了站著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有種只售8磅的經濟票,讓觀眾站在台下看。那種感覺,令你覺得藝術並不一定要很風雅,而是可以與眾同樂的。看場話劇,觀呼整晚,對本地人來說就像飯後去散步一樣的自然、悠閒。一個真正懂得藝術的城市,不會高呼藝術,因為藝術早已融入人生活之中。換了在香港,舊幾水企兩粒幾鐘,有人會幹嗎?

同為metropolitan city,香港的藝術氣氛為何會如此薄弱?在香港讀報,經常看見有劇團呻窮,找不到資助便要結業,或是要排期等政府派錢才能苟延殘喘。我想起那個在covent garden門口表演的印度青年,他仍是兩年前的那一個,說的對白我都記得八成,搞的冷笑話仍是當年的那幾個。看到他那自信滿滿,露出一排白牙笑說:I am a performer, and I do this for my living的時候,心中有點羨慕。為何異國的一個街頭表演者,也像活得比較有尊嚴?

有人謂,香港沒有文化底蘊。我想問的是,同為大城市,我們有甚麼不同?人家有莎士比亞,我們也有李白蘇軾,近一點的,也有唐滌生梅蘭芳,可以發展的市場也有很多,但我們的藝術產業就不見如倫敦一樣的蓬勃。又謂,所謂的藝術,過氣了,現代人不會明白。莎劇用的老式英文也是深奧難明,但散場時聽見鄰座如數家珍般唸出一句又一句的對白,自然得有如我們唸床前明月光,別人能做的,為何我們就不能?

也許又有人會說,香港容納不到藝術。藝術是有錢人的玩意,香港行的是高地價政策,土地一定要用來作一些高增值的產業才能回本,藝術產業根本難以持久。倫敦的租比起我們只高不低,與香港、紐約、東京等地並列世界最貴租的城市。但人家照樣處處劇院,而即便是香港,也有些租金比較便宜的地方,天水圍,也可能可以發展成本土藝術之城。

又謂,香港窮人多,沒倫敦人富有。翻查資料,倫敦有53%住戶收入低於30,000磅一年(約為港幣395,000),香港都有28.3%的住戶有此收入,撇除倫敦生活指數較高的情況不說,都不見得香港的藝術產業有倫敦一半的繁榮程度。而倫敦人卻十分願意花上幾十磅看一場音樂劇,作為茶餘飯後的娛樂。

說穿了,是香港人對藝術沒有需求。無論軟件硬件多好,藝術對香港人來說沒有吸引力,這不是建設一個西九,資助十個藝術團體可以解決到的事。我們對藝術的需求不足以養活這班藝術工作者,這是最根深蒂固的問題。所以在香港,你說你以後要做話劇演員,一係發左達,一係痴左線,何其諷刺!

作為出路,一則試圖不斷向市民洗腦,以push marketing創造他們對藝術的需求。二則透過本土化、大眾化,將傳統藝術演化成一些合市民胃口的表演。可能會有藝術家站出來嘆兩句曲高和寡,但總好過連唱曲的台也窮得被人拆掉。一於齊齊高呼一聲:搵食o者!

在香港,藝術有它的價值,卻找不到它的價錢。以前覺得可笑,過了陣子覺得可悲,現在想來,大概也強求不來,何不大方承認在我們的生存之道裡,可以有容祖兒演唱會,可以有黃子華棟督笑,而容納不下傳統藝術?文化沙漠也沒甚麼大不了,最吊詭的,是繼續宣傳自己作為文化大都會的定位,有點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的味道。這也許是西九為何到現在還未完工(或動工?)的原因。


2009年11月15日 星期日

無法營銷的自己

Customer Equity = Value equity + Brand equity + Customer retention equity

顧客願意花在你身上的錢,取決於三方面:價值、品牌、以及客戶保留。

以LV為例,價值,是那個真皮手袋。

品牌是LV象徵的高貴、優越、時尚的感覺。

客戶保留是客戶關係、售後服務、一切挽留顧客的手段。

營銷做得好,能賣出數以百萬計的LV手袋,但人不能營銷自己,人一定要老老實實,一蚊貨仔就賣一蚊。

我們有傾向為自己打造良好品牌,擴闊自己社交圈子,挽留貴人日後相助。但我們有自我存在之覺悟,一蚊的貨仔,建構到一千蚊賣出,我們會迷失。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社會,最可貴的,是本心。

Value這字用得好,市場營銷上,他指一件貨品實際上能為顧客帶來的價值。放諸於人,它指價值觀 - 我們對價值的看法。值一蚊的貨品,一千蚊賣了出去,顧客會退貨。價值觀裡只有一蚊的內蘊,包裝成一千蚊給人看,旁人會失望離去,自己也會找不到自己,獲得再多,卻又如何?。我們的value,反映我們的value。

所以想自我增值。讓我雙眼看更壯闊的海,雙腳走更遠的路,一步一步的,走出我的價值來。


不要深化周秀娜

最近多次看到有關周秀娜的報導,傳媒學者紛紛有「為周秀娜平反」的傾向,謂小女子年紀小小,卻已念頭通達,毫不忌諱,真誠可喜,實為新一代o靚模之典範。

想來想去,結論是大家想講的都跟周秀娜毫無關係。

我不是道德警衛,無意評論周秀娜所作所為是否不合道德禮法。市場上供求平衡,也不必計較雞先蛋先的問題,你賣得起肉,人出得起錢,無傷大雅。不過看到最近大量盛讚周秀娜的言論,心想也太過了吧。

周秀娜講了一句「女人畀到性幻想男人,是好事來的,否則點解要做女人呀!」,有人盛讚其夠真,答得精警。她到科大出席講座,被教授一串繁複詞語如「梳理」「定位」「自我」等等弄得暈頭轉向,拋下一句「好深,真係Load唔到」,竟然有人大讚其真誠難得,反指教授亂拋書包。

其實事件都發生得很中性,周秀娜充其量是講了句比較出位的話,卻被人無限上綱。真誠,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一回事,是否世人嫌o靚模太污濁,所以有點正常的美德,都要大肆宣揚,彷彿翻了樁千古奇案。沈旭暉教授以周秀娜講學術框架,評第四代人,暗喻香港前程,有人看了,將周秀娜捧了上天,謂其充滿智慧云云,聽了實在不知所云。

實則,周秀娜只是一個載體,學者講她,跟本不是為了講她。相信周秀娜自己看了甚麼建構規範、範式轉移、宏大敘事也會覺得不知所云。想起聽過的一個禪宗故事,古時有人問一高僧:達摩東來意?(達摩祖師為甚麼要東渡中土?)高僧答道:鎮州蘿蔔重八斤。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實則高僧乃以一句完全無關的回話來否定問題存在的意義。至於背後哲學,暫不拆解,後人皆謂高僧有大智慧,卻從未有人稱讚鎮州的那根蘿蔔。

周秀娜就是那根蘿蔔。她只是個出來「撈」的模特兒,談學術她不會,談業界的競爭她熟得很:講出位言論她懂,跟教授談自我定位她Load唔到,這些是正常不過的情況 ,並無什麼大不了。她也像一般人工作賺錢,養家置業,將自己的價值放到市場供人購買,正如打工仔出賣勞力一樣。她正如你我,是地地道道的香港人。

卻看見傳媒用寫傳奇人物一般的口吻,謂她幾歲來港讀書,幾歲輟學出社會工作,幹下一番大事業云云;又謂她看破世情,透析男人心理;看到網上有人留言讚其深通社會大勢,懂得「範式轉移」.......

拜託,不要將一介o靚模,無限深化成一俗世奇女子。

延伸閱讀
沈旭暉 - 假如周秀娜是第四代學者

2009年11月13日 星期五

關於知識

最近看到不少探討知識的文章,也來分享一下。

知識對我而言,直覺是起著承先啟後的功能 - 上通古人,下接來者。人力有時而窮,知識的傳遞有助節省後人「重新發明輪子」的時間,因而隨著時間,後人能夠將以往的知識不斷演化、整合,在薪火相傳的同時為知識增值,推動文明進步。使人類走向真理,是為知識的最終目的。

知識的完善,主要通過推翻、確立和推演三個過程。例如前人以為地球是平面,後人推翻這「知識」,並証明了地球是圓的;又例如前人用簡陋的天文望遠鏡觀星,估計太陽乃是太陽系的中心,後人擁有更高科技後加以確立,使正確的知識得以流傳;而所謂推演,則是指基於前人流傳的知識創造更多新的知識,例如不少粒子之間互動的公式,都是以牛頓三定律作基礎推演而成的。通過這三個過程,日換星移,人類理應一日比一日靠近真理。

以上全屬為人類福祉出發,我並無如此偉大。然而我也認為學知識有其必要,基於兩個功能:

一,知識代表世界的規則。我們一出生牙牙學語,對世界一無所知,正是要通過了解這世界的規則,才能更好的存活在這世界之上。就如學經濟、學通識,我總得知道這世界如何運作,才能夠在日常生活,在工作中做出決定,與人相處得宜,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二,知識作為思維進步的載體。有師兄向我說過,讀書不只讀facts,還要讀其背後的mindset。這陣子在倫敦看多了點書,明白到這世界之大,各門各派都向自己的一套系統解讀世界,如經濟學,用utility解釋人所有的行為,通過price mechanism解讀世界。社會學、政治學各自有其mindset,通過學習知識這個載體,我們才可觸碰到前人千錘百煉的想法。於是,我大了,未必記得那些繁複的公式,但總會理解供求理論背後的意念,如何更好的包裝自己去面對市場。

一直有個迷思,假如我們將知識的演變速度Y看成一函數:

Y= f (知識的數量, 傳遞的速度),知識愈多,我們需要學的就愈多,拿來推演知識的時間就愈少。例如古時只讀四書五經,現在中學生年紀小小就要學十數科。另一方面,傳遞的速度愈快,例如古時只能用竹簡,現代用書本,甚至電腦,獲取、分享並推演知識的時間就愈快,愈有效率。互聯網的發明,促進了學術應用交流,也加速了知識的演變。

問題是,傳遞的速度一定會有一限度,知識卻愈來愈多,直到有一日可能會互相抵銷,達到一個平衡,Y=0,代表知識不再進步。

經濟學提供的第一個答案是,當投入的勞工和資金因為DMR再不能增加產出,通過specialization,能進一步提高產出,這解釋了大學為何有愈來愈多科目可讀。公式現在變成

Y= f (知識的數量, 傳遞的速度, 細分的程度)

到此發現兩個問題:

一,將知識細分,無疑能加速其演變速度,但站在全人發展的角度來看,對人靈智的開發未必有用,例如我們可看到愈來愈多所謂「專才」,只懂本科的學問,卻對世界一無所知,原因是,我們不能將學習當成生產。

第二,細分也有窮盡的時候,我們總不能將醫學再分為大腿學與腳板底學,因此Y愈大,而而知識的數量愈大,speicializaion →0,則最後產生一平衡點,即Y=0。

經濟學最後提供方法的是technological advancement,通過科技進步,同樣的勞工、資金與細分程度,產出能變得更大;在知識的層面講,可能是innovation。


那麼何謂知識的innovation?暫時還未想到,遲下再探討一下...(今日剛剛看完了Stephen Spielberg的人工智能...難道答案是A.I.?)

夜了,祝願人類在Y=0前已打開真理的大門!


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玩牌

最近明白到一個道理,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其實就像玩牌一樣。

我們只是不斷往桌上丟出自己的牌,然後用自己的方式在桌上拿回一堆牌,放回腦袋運算,最後得出結果,是為perception。

從這個不斷丟牌收牌的過程,可以理解到,人與人之間從來沒有所謂的「直接溝通」,我們只是通過「語言」作為平台,進行「間接溝通」。由於間接的關係,每一步驟也有機會出錯,也有機會蒙混過去 - 丟錯了牌,收錯了牌,解讀錯別人的牌,都可以令「溝通」這個過程付之一矩。

所以我們學語文,希望能夠每一次都能丟出正確的牌。

所以我們學理解,希望能夠好好解讀收回來的牌。

然而牌藝多精,永遠看不到的,是別人的底牌。

這世上還有明心國嗎?

2009年11月9日 星期一

一滴蜜糖

轉貼經典:

  項少龍沙啞著聲音,緩緩道:“有個旅客在沙漠里走著,忽然后面出現了一群餓狼,追著他來要群起而噬。”
  眾人為之愕然,同時也大感興趣,想不到他忽然會說起故事來。就像庄周好以寓言來演繹思想般。
  項少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里震蕩著,份外有一种難言的詭秘和感染力,尤其內容正是有關秘不可測的生死問題。
  只听他以非常緩慢的節奏續道:“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為生命而奮斗。”
  郭秀儿“啊”一聲叫了起來道:“在沙漠怎跑得快過餓狼,他定要死啦!”
  眾人為之莞爾,卻沒有答話,因為都想听下去,連李園都不例外。不過當他看到紀嫣然閉上美目那又乖又專心的俏樣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項少龍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餓狼快追上他時,他見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顧一切跳了進去。”
  趙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嗎?”
  項少龍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搖頭道:“不但沒有水,還有很多毒蛇,見到有食物送上門來,昂首吐舌,熱切引項以待。”
  今次輪到紀嫣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睜開美目,別過嬌軀來,看著他道:“那怎辦才好呢?不若回過頭來和餓狼捕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韓闖笑道: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紀小姐亦不例外。”
  項少龍望往紀嫣然,柔聲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亂伸手想去抓到點什么可以救命的東西,想不到竟天從人愿,給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間橫伸出來的小樹,把他穩在半空處。”眾人都沒有作聲,知道這故事仍有下文。
  趙雅的眼睛亮了起來,在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這個比李園更特別難測的豪漢。
  項少龍道:“于是乎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不過那人雖陷身在進退兩難的絕境,但暫時總仍是安全的。”
  眾人開始有點明白過來。項少龍說的正是人的寫照,試問在生死之間,誰不是進退兩難呢?
  只听他說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時刻,奇怪的异響傳入他的耳內。他駭然循聲望去,魂飛魄散地發覺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齒咬著樹根,這救命的樹已是時日無多了。”郭秀儿和趙致同時惊呼起來。
  項少龍深深瞧著紀嫣然,像只說給她一個人听似的道:“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時刻,他看到了眼前樹葉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記了上面的餓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給老鼠咬斷的小樹,閉上眼睛,伸出舌頭,全心全意去舐嘗那滴蜜糖。”
  小橋上靜得沒有半點聲息,只有溪水流過的淙淙細響。
  項少龍伸了個懶腰道:“對老子來說,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義!”

2009年11月1日 星期日

空港經濟論

早前參加一貿發局之經濟論壇,名為「為香港前途把脈」,主講嘉賓為陳南祿。 有見社會上一眾唱淡香港前途的聲音,甚麼邊緣化、步威尼斯後塵、逐步喪失優勢、被中國多個城市迎頭趕上等,論壇之目的顯而易見,一則集思廣益探討香港前程,二則宣傳貿發局,我亦有幸作為座上客之一,近距離接觸這太古華人大班。

陳南祿之空港經濟論

在此想探討一下陳南祿對香港前程之論調 - 空港經濟論。他指出,無論古今,一個發達的大城市,必然為當初的交通樞紐,長安、羅馬、威尼斯,直今未聽過他們的人口政策何如,文化政策何如,唯有一點,它們都是城市間的交通樞紐。現今之交通主流為何?飛機。因而一語道破,香港有一萬件事可以做,但只要先搞好航空業,其他自然應運而生。

交通樞紐並非人人能做。他的presentation skillsmanipulation of data簡直一流,先指出「香港4小時航程以內覆蓋接近整個亞太區」,繼而指出「這些國家總計有著世界上一半人口」,如此龐大的市場,於未來大有所為。如是者,交通頻繁則商務、旅遊、轉機、消費等等應運而生。

我大膽幫他推多一步,需求決定供應之下,很多產業如旅遊業、酒店業、零售業等等將自行復興,舒緩失業,而不需政府泵水,因為航空業正為tipping point。 他又舉出一個例子:法蘭克福。他曾問友人到法蘭克福應到甚麼地方遊玩,友人說,不要到法蘭克福了,那是世界上最沉悶的城市。那為何法蘭克福能成為一個舉世知名的大城市?就是因為他的航空業出色,法蘭克福機場乃是全世界最繁忙,流量最高的機場之一。因此香港要有出路,當務之急,乃是要搞好航空業,創造更具競爭力的航空業,資助航空公司、擴建機場、等等。 不愧是「日理萬機」的陳老闆,連出席經濟論壇也不忘賣廣告。

原先,受到楊汝萬教授和郭國全先生暗指其「角度窄」,我也以為陳南祿是存心騎劫論壇,但之後回家細想,又覺得好像有點道理。

出發點有異

陳南祿作為商人而非學者,講的是很實在的策略。學者看的是全局,要考慮硬件軟件、文化差異、世界經濟、本土民生等等,闊是夠闊,但對普通人來說,聽完以後只覺頭昏腦脹,因素之多,實非正常市民能分析。陳南祿的出發點,則是抓緊一點,以航空對本港之重要性說起。雖然推論極為粗疏,但在執行上,其實他的建議最為言之有物。總的來說,他採取的根本不是一個學術的討論方式,而是商人在商言商,講critical factor,講應運以生。

資源分配之問題

香港有一萬件事可以做,創意產業、醫療旅遊、物流中心、 結算中心等等,每一件事都足以令政府注資數百億付諸實行,每一個產業都有各自的actorsinstitutions,但我們需要的其實很簡單 - 錢。一鋪麻雀,你不論做萬子筒子索子,食得出的就是一鋪牌,就是錢。窄未必不好,窄而有效,是為一矢中的。 因此,判斷陳南祿是否真的騎劫了大會,問題的癥結就在於他的「空港經濟論」是否確實存在,以及在香港能否「照辦煮碗」。

法蘭克福的空港式經濟

業界其實一直以法蘭克福作為「空港式經濟」的表表者,其重要性不只於作為交通基建,更在於其拉動需求、促進經濟的能力。情況就像一個火車站總是吸引著不同服務乘客的設施,如酒店、食肆、便利店、甚至是擦鞋匠,以頻繁的交通與大量的搭客拉動對本地服務的需求。

第一,作為一個機場最直接的便是創造航空業務相關的職位。且看下文:

機場不僅創造了大量的高質量的就業崗位,如飛行員、空管、機修師、客運公司及貨運公司的高級職員;也為很多素質較低的勞動力提供了工作,如餐飲業、賓館業的服務員,清潔工等。據德國政府的統計,法蘭克福市直接與機場有關的行業,如航空公司,飛機維修公司,空管部門等等,創造了近7萬個就業崗位,而每個直接與機場有關的就業崗位都帶動了3.3個間接與機場相關的就業崗位,粗略計算一下,法蘭克福機場所創造的直接與間接就業崗位接近30萬個,這還不算因為機場交通便捷的原因而在此落戶的、業務與機場無關的一般企業所創造的就業崗位。

如何讓香港的航空業創造更多直接和間接的職位,將是未來政府的一大考量。

第二,吸引大量外來企業,拉動經濟。在現代社會,高效的交通工具對經濟發展必不可少。通訊業發達也好,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交往仍是於商務來說最不可替代。因此,隨著經濟的發展,對交通運輸的需求也在不斷增長。世界各國重要的空中交通樞紐,一般都是經濟發達地區,例如全世界最繁忙的機場正是倫敦的Heathrow Airport。而法蘭克福是德國經濟的中心區,企業多而城市密度高,亦是大量銀行座落的地方,由於身為交通樞紐,商務之頻繁拉動對融資等金融服務之需求,打造其成為金融中心,為大量企業提供現金流。

另一方面,在法蘭克福44000多家企業中,各類服務性企業以及大量因航空應運而生的企業亦佔大比數,包括世界各地的航空公司、貨運公司及物流公司的分部。其次如旅遊業、酒店業、物流業等,亦與香港的情況甚為相同。一個只有65萬人口的中等城市,卻有44000多家企業,充分表演機場拉動經濟的能力。企業多,則能為政府提供穩定且可觀的稅收, 收穩定經濟之效。

第三,為出口營造良好條件。航空業快捷的特點有利一些高科技產品以最快的時間、最小的成本運往世界各地。例如,法蘭克福便吸引了數百家物流公司,這些公司將世界各地的產品運進德國,也將德國的產品送往世界各地。就如機械設備,世界各國使用的大量的機械設備常年需要從德國進口各種零配件。在外,法蘭克福機場便有助保證環球供應鍊之穩定性;在內,則打造了其物流中心的可靠品牌。

香港之前景

香港之航空業其實已頗為成熟,要再效法蘭克福此等航空巨擘,創造更多價值,則取決與以下幾個問題:

一、 區內外競爭:面對珠三角、上海等區內機場,以至面對新加坡、曼谷等城市如何定位,提供高端服務(香港沒可能走低端路線)

二、 如何與其他機場或航空公司如何合作,例如當初法蘭克福機場便是靠Lufthansa - Star Alliance食糊,成為區內航空樞紐龍頭

三、 政府如何提供更有優勢之競爭環境予本港航空公司,如資助、擴建機場,以至引入外來競爭,促進航空業發展

四、 如何利用以航空樞紐之優勢發展相關產業,如醫療旅遊、會議展覽、物流、高科技創意產業等等

在我看來,空港經濟論有其道理,在國外亦行之有效,但香港亦有其獨特情況,最重要的,應是先與國內達成共識,各司其職,避免惡性競爭。上網翻查資料時,看到一篇「上海浦東向法蘭克福學師」云云,看來發展航空業,自己爭氣還未足夠,更要阿爺點頭。


延伸閱讀:

1. 陳秋良, 從法蘭克福看機場經濟, 2004

2. Daniyel Felzenshṭain,Eike W. Schamp,A. Shachar, Emerging nodes in global economy,2001


買少見少

還記得年前在中大泳池畔跟A銘、9謙與蜘蛛開會後夜話至凌晨三時許。

由天下大勢談到學術科目融合,心理經濟政治社會學思想激盪,狂得有如開世界學術論壇。又談到相愛如夢,往事如煙,一時粗口聲此起彼落,真誠得過份。

又記得一晚屈於文林為medical tourism趕工,眾人建構著一個豪情萬丈卻又狗屁不通的方案,五個麻甩佬拍住上,是我中大part得最開心的一個pro。

這年頭,可以真正傾到計的朋友,買少見少。

自覺之存在

也不引經據典拋書包了,年前上哲學課,談存在主義。

陶國璋教授最喜掛在口邊的一句話,「存在之不存在,不存在之存在」,大概是想指我們看到的事物,看似存在,但其存在卻是由於我們之「看」。打個比方,一張桌子之所以是桌子,是因為我們看到長方形的、木制的、棕色的、硬的觸感等等,其實可約化成一連串的神經訊號,換句話說,事物之存在之証明乃我們所感受的神經訊號,我們其實無法真正「証明」事物之存在。

又,當我們視線離開桌子時,無法探測桌子之「存在」,只有再望向桌子時在再可驗証桌子「存在」,換言之,我們之「看」賦予了桌子之「存在」。

我非哲人,無意探究桌子之存在或不存在,只覺得若事物之存在也要懷疑一番的話,我呢?自我的存在呢?

人生於世上,每秒鐘都從外界獲取無數資訊,卻無法獲取自己的資訊。不識盧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的身體無數無數的感知神經,卻感知不到自我。我反思,從小起,我的自我是建構(或被建構)出來的。

我不知道甚麼叫自我,所以我用姓名、學校、名次、分數、衣著來建構自我。就如市場營銷謂,最好的競爭方法就是不與別人直接競爭,所以我們自小便Differentiate自己,小學時可能用一支筆、一個獎項;人大了,愈來愈多的虛銜、名利,我們潛意識中不只是要為糊口,而是要建構一個自己出來。

看過建構自己失敗的朋友,他謂,別人讀牛津劍橋,自己很廢;別人有拖拍,自己無;別人過我逍遙快活,自己總覺處處不足,如是者迷失自我。其實或多或少,我也有少許此等傾向,我想被人認同,我想威,我想有錢可以過有格調的生活,我羨慕陳南祿,飽覽世事,有車有樓,也想將自己建構成另一個陳南祿。

我在想,如果自我也是要通過外物來建構的話,那自我其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當初失敗了,總想找一個更大的成功掩蓋起來,唯恐不及;略有小成,卻驀然發覺有人比自己成功,仍是一種失敗;是上進,還是迷失?

老爸看到,一定暗暗搖頭,這少年人,那來這麼多胡思亂想。上一代人,像余華講的,「活著,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從來沒有這許多閒思,當初就是這樣咬實牙關,腳踏實地的往香港闖。

當然,大概是這年代物質太充足,少年人太未吃過苦。我還是搞不懂,我是我,還是我是中大、太古、辯論、GPA過三...?

如是的話,是否可有另一個我?我又是否永遠不如劍橋、高盛、GPA爆4?事物之「存在」,反而倒轉頭賦予了我之「存在」,豈非荒謬?

如非,甚麼是我?我又是甚麼?

雖未尋得自我,仍會努力做人 - 為早日有份高薪厚職,供養父母,帶他們看更多這個世界,讓他們過得更開心 - 為情而已。


2009年10月29日 星期四

辯秘(四) - 以武論辯

愛因斯坦講過一句說話:You have to learn the rules of the game. And then you have to play better than anyone else. 懂得遊戲規則,從來都是勝利的關鍵。在此請容對武俠小說沉迷極深的我分享一下這幾年來對辯論規則的看法 - 以武論辯。

辯論比賽之本質,理論在於透過正反方反覆辯証,在一個求同存異的過程中實踐「真理愈辯愈明」的目標。但實際上,由於時間關係、比賽模式等等,辯論的過程在某些情況下會有所偏頗。有友人說,心不正,劍則邪 - 在辯論比賽中是永遠不會找到辯論的真正意義的。此話固然有其道理,我卻有所保留。要說如何打好一場辯論比賽,我認為,是要在訓練思考的過程中實踐嬴得比賽的目的。

內外兼修?

說來抽象,不如打個比方,辯論的技巧大致上可分為策略部署和操作技巧。前者指分析資料、判斷戰局、透析戰局等能力,有如武俠小說中的內功;後者則代表解說能力、說話藝術、反應詞鋒等。重疊的空間,代表有些能力其實需要兩者兼備,例如攻擊意識,必須理解己方主線的強攻位,同時懂得將論點化成一條尖銳的問題,一矢中的。常常看到一些辯員頭腦清晰,開會時常常一語道破關鍵所在,但往往出賽時卻未能發揮應有實力;又有辯員講起話來雄辯滔滔,一聽之下覺得頗有氣勢,但細想只覺內容空泛毫無連繫,不知所云。相信看到此處,大家心裡都會浮現某些遇過的辯員,這便是典型的兩極化了。


你也許會問,兩者孰輕孰重?此問頗有華山派劍氣二宗之爭的味道,通常標準的廢話答案是:兩者皆重要,求助平衡吧!我卻道,任何辯論隊若不以策略部署為先,難收訓練思維之效。辯論之道,必以內容為本質,操作只是表達的方式。策略部署得好,能收「一力降十會」之效,且看神雕俠侶其中一段對話:

忽必烈笑道:「兩位賢徒前來行刺小侄,郭叔父諒必不知。」郭靖點頭道:「我事先未及知悉,小兒輩不知天高地厚,胡鬧得緊。」忽必烈道:「是啊,想我與郭叔父相交三世,郭叔父念及故人之情,必不出此。」郭靖正色道:「那卻不然,公義當前,私交為輕。昔日拖雷安答領軍來攻襄陽,我曾起意行刺義兄,以退敵軍,適逢成吉思汗病重,蒙古軍退,這才全了我金蘭之義。古人大義滅親,親尚可滅,何況友朋?」

...

忽必烈卻全無慍色,含笑道:「既然如此,郭叔父何以又說兩位賢徒胡鬧?」郭靖道:「想他二人學藝未成,不自量力,貿然行刺,豈能成功?他二人失陷不打緊,卻教你多了一層防備之心,後人再來行刺,那便大大不易了。」忽必烈哈哈大笑,心想:「久聞郭靖忠厚質樸,口齒遲鈍,那知他辭鋒竟是極為銳利。」其實郭靖只是心中想到甚麼口中便說甚麼,只因心中想得通達,言辭便顯凌厲。

心中想得通達,自然清楚明白攻擊重點為何,理直則氣壯。郭靖平素口齒拙劣,但因深明大義,「條線出得好」,是故能使忽別烈啞口無言,頗有其降龍十八掌大道沛然莫禦之三味。

你一定會反對,片面之辭!笑傲江湖說的卻是另一套,令狐沖內力全失,卻先勝成不憂、封不平,後一舉刺瞎了十五名蒙名刺客的眼睛!操作技巧強,說得天花亂墜,也可擊敗對手!

嘿嘿,我當然早有準備,且看令狐沖與任我行一戰:

再拆四十余招,令狐沖出招越來越是得心應手,許多妙詣竟是風清揚也未曾指點過的,遇上了這敵手的精奇劍法,獨孤九劍中自然而然的生出相應招數,与之抗御。他心中懼意盡去,也可說全心傾注于劍法之中,更無恐懼或是歡喜的余暇。那人接連變換八門上乘劍法,有的攻勢凌厲,有的招數連綿,有的小巧迅捷,有的威猛沉穩。但不論他如何變招,令狐沖總是對每一路劍法應付裕如,竟如這八門劍法每一門他都是從小便拆解純熟一般。

那人橫劍一封,喝道:小朋友,你這劍法到底是誰傳的?諒來風老并無如此本領。

令狐沖微微一怔,說道:這劍法若非風老先生所傳,更有哪一位高人能傳?那人道:這也說得是。再接我這路劍法。一聲長嘯,木劍倏地劈出。令狐沖斜劍刺出,逼得他收劍回擋。那人連連呼喝,竟似發了瘋一般。呼喝越急,出劍也是越快。令狐沖覺得他這路劍法也無甚奇處,但每一聲斷喝卻都令他雙耳嗡嗡作響,心煩意亂,只得強自鎮定,拆解來招。突然之間,那人石破天惊般一聲狂嘯。令狐沖耳中嗡的一響,耳鼓都似被他震破了,腦中一陣暈眩,登時人事不知,昏倒在地。

一力降十會,放諸四海皆準呀,有道是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

練功不練拳?

話說回來,正因為內功太強,很多時候忽略了招式的重要,在辯論比賽中也會失利。強調,在辯論比賽中失利,並不代表在辯論中失利。我認識很多人,口才不佳,但思考問題卻是一等一的。作為辯論隊,當然也要訓練操作技巧,一位師兄說過:「輸嬴其實都有佢既用途,始終隊隊打親比賽都輸,都難有成功感同歸屬感啦。」而我一直覺得,正因為花得太多時間練內功,有時候招式追不上,說得明白點是語言的造詣未足以承載思維的複雜程度

武俠小說中,就如玄門正宗的全真教內功,起步是慢,但前途卻無可限量。且看:

崔志方一惊,心頭疑云大起,尋思:“他小小年紀,入我門不過半年,怎能有此功力?他既具此內力,适才比武就絕不該如此亂打,難道當真有詐么?”他那知楊過修息歐陽鋒所傳內功,不知不覺間已頗有進境。白駝山一派內功上手甚易,進展极速,不比全真派內功在求根基扎實。在初練的十年之中,白駝山的弟子功力必高出甚多,直到十年之后,全真派弟子才慢慢赶將上來。兩派內功本來大不相同,但崔志方隨手那么一推,自難分辨其間的差別。

勿要忘記 - 第一屆華山論劍大賽冠軍得主:王重陽(全真派)

     - 第二屆華山論劍大賽冠軍得主:周伯通(全真派)

路遙知馬力,日子有功了,自然也就會明白難走的路總有其價值。

從武道窺天道

參加辯論,如果只是為了嬴得比賽,未免有點俗套。當然名利之心人皆有之,問過一名對武術甚為熱衷的友人:「學武究竟係為了強身健體,定為了打鳩別人呢?」「廢話,梗係打鳩別人啦,想強身健體做GYM咪得囉!」要如此看辯論比賽,固然可以,但我一直深信辯論背後有更重要的東西。這時,我們便要由金庸過渡到新武俠大師黃易了,下文摘自一篇黃易的訪問:

小說中,黃易對於武道原理的探索與突破,尤勝於華麗玄奇的招式和技巧。黃易說,他的作品更著重于玄幻,因為他希望藉武道以窺天道。於是,從第一部武俠小說《破碎虛空》開始,武俠小說世界多了一種類型,不再以天下公義為己任,而是追求認識天道,並開了現在風行一時的修真一脈。

創作的武俠小說越多,黃易也一直在反省和超越,追尋自己的。黃易認為,武俠是中國的科幻小說。它像西方的科幻小說般,不受任何拘束限制,無遠弗屆,馳想生命的奧秘

高手對壘,生死勝敗只是一線之別,精神和潛力均被提升至極限,生命臻至最濃烈的境界。那是只有通過中國的武俠小說才能表達出來的獨特意境。”“只有當劍鋒相對的時刻,生命才會顯露她的真面目。

透過黃易的文字,你也許可以發現——或許,這就是黃易達到巔峰,而悟出的

辯論亦有其「天道」:我們希望透過辯論訓練思維,所以,若果過份沉溺於操作技巧,便容易喧賓奪主了,辯論是一個過程,如果將其當成一個結果後果可以很恐怖。作料、無賴、只破不立、死唔答問題,這些可能可以在台上為你爭取到一點優勢,長遠來說卻對思維毫無幫助。再進一步,語文能力再好、比喻再貼切、串人串得多到肉,但缺乏內容策略的話,充其量,你又只能成為一「武癡」,未能進窺天道。

是故黃易中小說不乏此類道家的思想:浪翻雲的「唯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劍」、鷹緣活佛不修武功,卻可以精神境界震攝龐斑、寇仲的「得刀後忘刀」、宋缺的「有意與無意之間」、燕飛的「上善若水,清而無暇」,其理皆同 - 從武道窺天道,始於辯,而不止於辯。辯場激辯,是為了感受那智力的激盪、知識的洶湧、思維的進步。始終掌聲易逝,曲終而後人散,跟隨你一輩子的,卻是在辯論過程中學到的。所謂武道法自然,能夠將辯論技巧融入生活當中,無論做paper、玩case com、甚至做人生決定,這才是辯論的真正意義。

當然,講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世上有大俠,也有小流氓,理所當然!

忘記辯論

想像辯論的最高境界,心中總會出現大唐雙龍傳中,宋缺和寧道奇決戰的一幅圖畫:

寧道奇哈哈笑道︰好一個宋缺!,倏地振衣矚行,兩千化成似兩頭嘻玩的小鳥,在前方鬧斗追逐,你扑我啄,斗個不亦樂乎,往未缺迫去。 宋缺雙目奇光大盛,目光深注的凝望幢在胸前的天刀,似如入定老憎,對寧道奇出人意表的手法和奇異的進攻方式不聞不同。

寇仲卻是倒抽一口涼氣,心想若換自己下場,此刻必是手足無措。

當日寇仲初遇寧道奇,對方詐作釣魚,一切姿態做個十足,模仿得維肖維妙,令寇仲疑真似假,志氣被奪,落在下風。此時始知這種虛實相生的手法,原來競是八扑中的一扑。

寧道奇臉上現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顧右盼寧道奇臉上現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顧右盼的瞧著兩手虛擬的小鳥兒騰上躍下,追逐空中嘻玩的奇異情況,寇仲且感到有一株無形的樹,而鳥兒則在樹丫問活潑和充滿生意的鬧玩,所有動作似無意出之,卻又一絲不苟,令他再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為虛?何為實?

享受辯論吧!

(Copy and paste就有一篇咁長既blog...真爽...哈哈)

2009年10月23日 星期五

辯秘(三) 策略性辯論 (Strategic debating)

甚麼是策略(Strategy)?
在學術界,尤其商業界,對策略管理早有一系列的定義。如果將辯論理解成一個解決問題的過程,策略本身作為一種決策工具,也理應適用於辯論。在此可以先看看學術界對策略一詞的定義:

"Strategy is the direction and scope of an organisation over the long-term: which achieves advantage for the organisation through its configuration of resources within a challenging environment, to meet the needs of markets and to fulfil stakeholder expectations"

Ref: Johnson and Scholes, Exploring corporate strategies (Fifth edition), 2006

將以上的商業定義放諸辯論,大概可以將其理解成一個貫穿整場比賽、立場有利己方、最有效運用資源(亦即論點)的作戰方案,也就是我們常掛在口邊的「線」。「線」這個字我們想掛在口邊,但往往很少思考其背後的意義。揉合我在學術與辯論所學到的,線的作用有三:

一. 作為內外的溝通媒介(A communication medium in both internal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
例如:上台前,會有所謂的「覆主線」,統一全隊口徑與攻擊重心;上台時,在一份稿最後所謂的「番屋企」

二. 作為制訂戰略的工具 (A decision-making tool for developing tactics)
例如:根據「樹」(或稱路線圖)來決定我方的「強攻位」和「弱位」,從而決定進路和攻擊重心

三. 作為實踐策略的管理機制 (As a control mechanism of strategic performance)
例如:有助在台上指明己方的「樹」已實踐到那一步,進則有助確立戰場,步步進逼:退則檢視有何關連位(linkage)未「清」

策略有別於戰略(Tactics),策略是高層次的,戰略則是用以實踐策略的工具,學界早對策略所扮演的Strategic role跟戰略的functional role有詳盡詮釋,暫且不表。孫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謀」。「謀」者,線也,是故人們常說一場好的辯論比賽,是「線」的戰爭,也就是雙方策略的比較。想起年前暑假在一大狀手下當學生,他謂:「一場官司往往在上庭前互傳文件時,便已大概能預測勝負如何了,並非有如電視劇般突然拿出一張紙便能扭轉敗局。」套用至辯論層面,不無道理。

孫子又謂:「其下攻城」。其下攻城者,可理解成純粹的反駁,反駁點本身只是用以攻陷一個論點,唯有輔以策略,才能夠以一連串的反駁,逐步確立己方的論點。否則,整場比賽則淪為散點攻防戰,對梳理戰局從而達至結論,所謂「真理愈辯愈明」這目標毫無幫助。

賽前制訂策略、作賽時實行策略、沿著一系列的預設的「關卡」逐步將對方逼至死角,可稱之為「策略性辯論」。

制訂策略
策略這東西玄之又玄,聽起來好像很宏觀偉大,但一到「出線」的時候,大家又好像茫無頭緒。這是絕對正常的,因為一些高層次的概念,往往需要所謂「抽空」和「企高一線」地思考,實存有一定難度。而在商業界往往將策略的產生歸納為三部份,彼正相連成一互動關係(dynamic process)。


Strategic analysis - 砌樹
所謂Strategic analysis即「砌樹」。砌樹的意義,在於將資料組裝成一幅展示不同進路的圖畫,從而用以制訂對己方最有利的策略。以辯題「政府應設立全民養老金」為例,且看下圖:


所謂的樹,其實就是以一系列的「關卡」,亦即Yes-no-questions,將辯題梳理成不同的進路。正反雙方理論上應用同一棵樹,因為樹反映的,是整個戰場所有可能的路線。(當然,正反方的側重點可能有所不同,即第一層關卡可能有不同的implication,但是歸根究底,只要可將對方有可能的立場放到自己的樹,便為一棵合格的樹)。

一棵好的樹,應該滿足幾個原則:

第一,無所不包:所有可能的進路皆要包含在內,假如發覺有立場是並未能放在已砌好的樹當中,那必然在某關卡出了錯誤,例如錯誤地二分了一個不能只以二分了事的問題。比方說,要是在「應增設養老金」下漏掉了「應增設全民養老金」這道關卡,便可能忽略反方的一個可能的走位:我支持有養老金,但反對全民推行,相反應集中資源幫助貧窮人士。

第二,一矢中的。關卡並不是無緣無故胡亂問出來的問題,而是一些必須預先釐清的立場。懂得發問,乃是訓練辯論思維的第一要領。關卡,決定了戰場的所在。不要小看那些Y和N,一個關卡配合一個Y/N,代表的是一個推論,你必須要有資料,才能說服評判為何這問題的答案是Y而不是N,反之亦然。兵法上來說,關卡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因其地勢險要(對辯題成立與否攸關),因此必須駐紮大量兵員,(也就是論點),有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要是有關卡而沒資料支持,動輒便會被對方攻破自己的關卡,因而令整個策略崩潰。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要是你打正方,必須証立「現時政策不足以保障所有有需要的老人」,要是你連資料都不足,被對方一句「有咩証據証明現況有問題?」捂住了嘴,啞口無言。連問題都論証不到,還談甚麼推行新政策?

第三,層次分明:通常在上層的,必定是一些比較宏大的理念,令對方比較無從反駁。從經驗所得,往往有關政策理念、標準、現況有沒有問題等。原因是,一些高層次的原則通常很容易達致共識,又或是易於令人信服。比如說政府理念,一定夠官方、宏大、權威性:現況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則何以會出現辯題呢?愈往下看,則愈多細節,開始有不同的走位。例如「我同意理念,但現實做唔到」、「現況係有問題,但不一定要用你的方法」、「你的方法無錯係可行又有成效,但有太多弊處,得不償失」等等,處理一些較複雜的辯題,則需在此部分多花心機,杜絕漏網之魚。

砌樹並不容易,要即由零開始,先從Stakeholder analysis著手看清全局,思考標準,羅列論點,往往都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寫,也就是在這個不斷debug與rebuild的過程下,集思廣益,才能成事。有道是十年樹木,砌樹並不簡單,但隨著經驗累增,你會發覺自己的分析能力與日俱增,甚至有「見辯題而知樹」的頓悟,那便是日子有功了。

Strategic Choice - 成本效益分析(Cost-benefit analysis)
完成進路表,其後當然便是要決定己方的進路如何了。這個過程往往是在開會中不停醞釀,直至大家達成共識為止,要是想個人在會前做點準備功夫,可嘗試用成本效益分析,以表格羅列每一進路的成本(弱位)和效益(強位),從而選擇最有利己方,即最扣緊己方標準的進路。辯題同上,請看下圖:

所謂的成本,指的是所會要面對的一些比較難駁的反駁點:而所謂利,則是己方比較能「企得穩」的論點,例如若果社會其實對老人福利有有訴求,又有大量有利資料論証貧窮老人的存在,便為反方之成本、正方之效益了。事實上,政府進行成本效益分析時會嘗試將成本和效益量化成金錢,用以決策,辯論雖不必如此認真,但論點有輕重之分,透過分析應能大概知道每一進路的成本和效益為何,從而作出最佳決定。

在此想釐清一點,訂立標準與選擇論點通常便如砌樹一般,是一個不斷修改整合的過程,別要盲目相信先訂標準、再砌樹、再決定進路,人的思維並非programming,沒可能接部就班便一蹴而就,容許思維有修改的空間,以一個dynamic的方式來制訂策略才合乎現實,就如上圖一樣,三個部份是一個充滿互動的循環,而非按部就班。

Strategy implementation - 劃地為王
一個沒有被實踐的策略,根本毫無意義。出了一條好線,在台上卻不懂操作,猶如身入寶山而空手而回。然而縱觀以往經驗,崇辯的線往往是沒有甚麼大問題的,問題往往出在操作上,因此才有今日寫的這篇「策略性辯論」,希望通過What, Why, How三個問題,有助全面理解策略的意義,遂能令台上辯員運用「線」時更得心應手。

言歸正傳,正如本文開宗明義,策略的作用在賽前重要,但在台上更明顯!那棵辛辛苦苦砌出來的樹,不要丟掉,帶上台吧,因為它能夠作為一個實踐策略的管理機制 換句話說,樹的作用除了幫助出線,更重要的是在台上能夠利用預先砌好的樹作為藍本,沿著預先設定的進路,逐步實踐,按圖索驥的將對方推下山崖。

所以說,反開跟正一難打的原因,是因為他們要在短時間內將對方的進路,放入自己的樹中,看出那些點應該駁(關卡所在)、駁的先後次序(關卡上下之分)、有那些點不用駁(不影響己方進路的點),快速決定發言的內容。教中學時要求較低,會對學生說,反開一上台先打一個反駁,以顯示自己有反應。但在策略性辯論的前提下,第一句話必先一矢中的,為評判梳理好雙方立論的脈絡。策略之實踐主要分成三個步驟:

一、選擇戰場
對賽時,常會聽見一些指示性的句子(Signalling sentence),如「其實我地雙方都有一個共同的理念,就是...」,意思就是指最上層的一道關卡,雙方進路都一樣;「但最大的分歧在於...」,意即指有一道關卡各執一詞,這時,你便需要用你那一早駐紮好的重兵,狠批對方的Y將其拗成N,這樣你才可以繼續你的進路,反之,則會進入膠著狀態,甚至被對方牽進其進路中。我們常掛在口邊的「強攻位」便是那些能夠自己有最強論點的關卡,至於「不要跳入人地戰場同人打」則是指避免見點則駁,反而忘了實踐自己的策略。

二、確立戰果
有時候你以為已經成功辯嬴了某些戰場(即關卡),手中無樹的評判可能根本完全不明所以,因此,確立戰果以宣示主權(這個關卡已被我方成功衝過Y/N了)是最為必要的。一些指示性的句子如「友方同學今日開辯時已經承認現況有問題」、「一副的時候又承認了李嘉誠根本無需要拎養老金」這類的句子看似重覆無謂,其實戰略意義非常重大。

第一,提醒評判對方已經輸掉的戰場,加強己方攻擊凌厲的形象,同時抹黑對方;

第二,鎖死對方日後可能的走位,例如若果對方已經同意了現況有問題,那自然不可能「甚麼都不做」,若是如此,你便可不斷攻擊對方「只破不立」、「不負責任」;相反,要是對方承認現況無問題,其後你不斷攻擊某些強攻位時,對方可能順口講了些「加強監察」、「增加撥款」、「改革乜乜」的頹字眼,你便可理直氣壯的指出「既然無問題,使乜咁多建議,分明係你地暗地裡都知道有問題存在」等等。而遇上一些非常無賴,崇尚「無限復活」的友方同學時,一樹在手更易令你捉到其前後矛盾之處。

三、重覆洗腦
「線」的作用作為溝通媒介,自然是要用短短大約三十秒的時間向評判解釋己方的立論基礎,意即由樹冠到樹根的進路。開辯至結辯,底稿理應都有俗稱「番屋企」的成份存在,鞏固己方論調在評判心中的印象,當然如何「放煙花」、「企高一線」、「套字眼」等,便是各師各法了。

總結
嘗試以一圖作結:

在我看來,任何框架、方法學,是一種工具,一個黑盒 - 你有相應的投入,便可轉化成相應的產生,如何運用,存乎一心。沒人說一定要懂砌樹才是好辯員,也未必一定要用「策略性辯論」才會嬴面高。最重要的,是了解這toolkit背後的意義,了解何謂「策略性」,形式上的框架其實抽空來看,可有可無。國畫之道有謂「得意忘形」,得其意而忘其形,辯論如是。

最後想總結的是,這篇東西真他媽的長,打了我兩個多小時,請大家不要看了就算。謝謝!